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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天已大亮,豔陽的光線透過東邊的老林區灑落過來。
陽光徐徐而下,還攜帶著樹林中幾絲尚未消散的水汽隨三月的春風襲來,使人心曠神怡。薄霧退卻,道觀的木廊、殘窗在驕陽下熠熠生輝,本來早已腐朽的道觀像是瞬間獲得了新生,逐漸開始煥發生機。
幾道光線透過院子裡的蜘蛛網射將進來,激得堂內灰塵四散。其中一張古圖懸掛正中,在陽光的照射下,終於看清,那是一幅老道的畫像,想來便是門口題詩者,也便是這座道觀曾經的主人。
而我此時自然是不知道這些。隻是癡癡的盯著畫,也不知什麼時候,不覺中,我也已經從站立的姿勢慢慢朝地上坐了下去。我自然地雙腿彎曲交叉在一起,同時上半身子打直,雙手也自然放到雙腿上,“打坐”起來。
奶奶見狀先是好好看了一會兒,冇有絲毫驚訝,也冇有上前阻止,在我坐下去之後,便轉身朝側麵的一個蒲團走去,也學著我的樣子坐了下去,口裡好像還在不停唸叨著些什麼。
我以前就壓根冇有來過這裡,就算來到道觀門前,奶奶也隻是讓我等在門外,不讓我進來。更彆說見到過這幅畫。
可今天也不知怎麼地,就是覺得這幅“畫”,應該說畫裡的老道十分的熟悉,便頓時小孩子天性使然,頓時來了興趣。
可這一看不要緊,看後畫裡的老頭近乎一瞬間在我的眼前清晰了起來,整座道觀可謂蛛網密佈,但是畫像本身及其周圍則是乾淨無比,冇有一絲蛛網的痕跡。
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老道舊道袍上密密麻麻的道文,乾枯的雙手裡捧著一卷不知什麼年代的道經,他和尋常的道像一樣盤腿而坐,目視前方,給人一種和藹又親近的溫暖,卻又並不像尋常畫作那樣呆板。
因為看著眼前這幅畫,我更像是在看一位似曾相識的長者。我不禁感慨畫作的精良,作畫人的技藝高超。
體征顯老,坐像卻十分硬朗;手中握著一紙不知翻閱了多少遍的經卷,卻依然坐相莊嚴,目視前方,似乎早已讀透,而是在感悟其中的真諦;炯炯雙目彷彿能看透一切,攝人心魄。眼看七旬的老人恍惚間如同擁有了年輕人的氣魄。
我現在再也不想讚美眼前的這幅畫了,因為我不再覺得他是一幅畫,而是和我一樣盤腿而對的老人。
我不禁揉了揉眼睛,可這下更不得了,那老道則更越發清晰起來。
在我當時的視野裡,眼前的老道人突然如同衚衕叫賣的氣球一般鼓了起來,而且勢頭不減,迅速從四肢而至胸部,上達頭顱,又從背部到全身。
等到全身骨骼肌肉慢慢形成後又轉到毛髮。眨眼的功夫,一名身穿八卦衣的老道便在徐徐清風中飄然而現。
本能使我的坐姿一鬆,便想回頭往門外跑去,可側身隻見奶奶依然不偏不倚地坐在那裡,想來問題不大,想要開口詢問,卻發現隻是出現口型卻冇有半點聲響。而這位老爺子看來也冇有傷害自己的意思。
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,乾脆轉過身,麵對老道坐了下來。
他不似傳說中隱世老道那般“鶴頂龜背,鳳目疏眉,麵色紅潤,神態飄逸”。相反,他倒是挺接地氣,看來曾經也是個十足的東北大漢不假了,黝黑的皮膚,通關鼻梁,方海闊口,海下三柳鬚髯。
可麵對如此莫名而又詭異的現象,事後想來都是冷汗連連,可在當時確實冇有絲毫懼意,反而有種接近內心的本能欣喜。眼前的老人彷彿一位許久未見的親人,卻又說不清所以。
我掙紮著幼小的身軀想要站起,卻又始終禁錮在原地,那種感覺像極了屯子裡老人常說的“鬼壓床”,可我卻一直清醒著。現在整個身體就如同陷入了一潭泥沼般難以動彈,而思想則如同被蛛網束縛般不可自拔。
漸漸地,整個世界都在這種似靜非靜的狀態下逐漸安靜了下來。而我的眼前,除了那一幅畫,都漸漸模糊了起來,天空、大地、山川、廟宇,甚至於呼吸都似乎變成了一幅畫,唯我一人站立其間,一人獨賞...
慢慢地,大堂混亂的空氣似乎也漸漸冷靜下來,而且逐漸開始有條不紊的形成一條條細線黑色的細線。漸漸地,它們開始擴張起來,從前至後、從左到右,它們逐漸將整個廟堂層層包圍,隨後又擴張開來,就如同一張張天然形成的黑色屏障,亙古不變,從一開始就矗立在那裡。
我當時的感覺十分奇妙。看不見陽光,聽不見響動,甚至感受不到周遭流動的空氣。可奇怪的是,卻不覺得呼吸困難...
突然,畫中的老人立體了起來。眼前的這幅畫就像是被賦予了生氣一般,瞬間活了過來。畫中的老道也由二維逐漸變為了三維,臉龐的鬚髮根根矗立起來,道袍咧咧,來不知名的風下飄然而起。
老道動了起來。也不知他是怎麼邁步,一不留神間,他早已出現在了我的麵前。我卻冇有絲毫的懼怕,心中的澎湃敬意讓我不自覺地拜了下去。
而眼前的老道隻是隨手一揮,我便隨即站了起來,我不由得揮了揮手臂,伸了伸腿,卻冇有一絲麻木的感覺,隻覺得一身舒泰。
當我再次看去時,老道隻是雙手後附,雙眼並未睜開,卻給人一種由心的敬意。也看見老道開口,四周便響起了一個慈祥而又威嚴的聲音,“鬼穀遺派王崇義,小娃娃,是你媽?”
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了一跳,且不說今天的所見所聞,就算我說出去,學校裡也冇人相信啊!這、這...
可還冇等我反應過來,老道繼續說,“小娃娃,你不必害怕,能喚醒老夫藏於畫像中的殘身,想來是你不假了。”
我,“什麼什麼啊,這,奶奶的詭計,想嚇唬嚇唬我?”
我向前撲去,卻是落了個空,四肢著地確實捱了不輕,我剛想痛撥出聲,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地方,“完了,這次是真著道了”......-